汽车行业的深度变革驱动了汽车产品形态的革新,同时也在重塑历经百年积淀而成的“整零关系”。只是在这一关系重塑的过程中,有一些共识还需达成,也有一些问题还待解答。
在近期盖世汽车举办的2024第五届汽车新供应链大会上,诸多行业人士就此展开了深度讨论。
层级关系变了
整车厂与供应商的关系,其实早就与以往不同了。
正如江汽集团采购中心副总经理戚军所说,早些年,与主机厂存在买卖关系的,主要是一级供应商,二级(Teir2)、三级(Teir3)的开发和选型都是交给一级供应商。“但随着中国汽车智能化、电动化的发展,加之疫情、芯片短缺以及外部地缘政治关系等因素的影响,大家的关系在三五年间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,已经从传统的链式转向网状结构。”
在所谓的网状结构中,主机厂、Tier1、Tier2、Tier3是一种网状共生的关系。戚军表示:“目前供需双方的关系,我想应该已经不是甲乙双方的关系,而是形成了新的生态关系。”
这使笔者联想到吉利汽车集团CEO淦家阅在去年慕尼黑车展上所说,其并不认同“主机厂是甲方,供应链是乙方”这一说法,在其看来,真正的甲方是消费者,而主机厂与供应链是一体的,都是乙方。
上汽红岩汽车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许兵在此次新供应链大会上也表示,整车厂与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贸易关系,而是同舟共济的“命运共同体”,需要做到“彼此赋能,相互成就”。
站在供应商的角度,舍弗勒采购和供应商管理高级副总裁黄军峰则认为,乙方还是乙方,但其也同时指出,是“关系更紧密的甲乙方”。
“整车厂也好,供应商也好,大家要一起把蛋糕做大,一起把市场做好。另外,现在中国的车企要走向全球,这更需要我们供应商和主机厂一起来行动,更好地支持主机厂,所以关系是甲乙方,我们可以把它变得更好,共同发展。”他补充道。
华涧新能源科技总经理周磊也提到,以往主机厂在和供应商合作开发做项目时,通常是主机厂提需求,而供应商负责执行,但现在,主机厂会和供应商一起确认需求,出了问题双方一起解决,一起迭代一起成长,是更加新型的合作伙伴关系。
分工变了
在新的供应链关系下,整车厂与供应商的边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。可以看到的是,近两年,主机厂纷纷将触角伸向供应链,大谈全栈自研,自建核心供应链。
但正如博世集团董事会顾问、前博世中国总裁陈玉东此前在接受盖世汽车采访时所说,从充分利用供应链的角度来看,这并不合理。
“主机厂做很多供应链的事情,实际上是加杠杆,需要自己投资。以软件投资为例,主机厂现在是比较冲动的,比如说养软件团队,长期来看还说得过去,但是投资很多零部件,包括芯片,我认为是不经济的一个做法。“他指出,如果不外供给更多的主机厂,要分摊成本很难。
因此在他看来,从整个供应链来看,最终还是会“该供应商做供应商做,该OEM做则OEM做”,五年以后,包括智能化等多个方面,最终还是会由专业的供应商来做,OEM本身也会做一些调整。”
许兵在此次大会上也表示,现在社会分工越来越细,整车厂的实力在最终的应用场景,同时对于供应商来说,底层软件也是很核心的东西,这时候,大家没必要做同样的事情。
据戚军介绍,作为一家主机厂,江汽不做底层软件,因为底层软件周期特别长,“我们现在通常会做应用型软件开发,应用型软件主要适用每个车型开发快速迭代的需要,而主机厂没有响应的灵活性、速度满足市场的快速变化,是根本不可能的。当然如果全交给底层软件供应商一家去干,他们也干不了。”
黄军峰也表示,现在新能源汽车中的三电、自动驾驶系统,主机厂肯定要懂,要研发,因为能控制得更多,但是制造需要很多投入,需要更专业的生产系统,这些供应商可以帮助他们,供应商可以更专业化地去生产,形成细分领域更强的成本优势。
“所以我觉得,可以形成良好的互通,你们在顶层,我们来做零部件,我们来做系统,大家一起把车的成本做下来。如果主机厂全面投入,风险也比较大,可以把风险分给供应商。”黄军峰表示,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,主机厂还是愿意和供应商形成一个合理共赢的供应链。
他还补充道,“作为Teir1,我们和我们的供应商也是这样,我们也不能全部自己干,因为没有那么多钱投入,我们也要和我们的合作伙伴们一起来想,他们能把哪一块做得更精,再一起来配合我们的客户。”
供应商考核标准变了
据了解,在早期的供应链管理中,主机厂对供应商会进行诸如“国资、民营、外资”等标签分类,以此判定供应商的成本结构、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,如外资供应商通常技术稳定且质量可靠,但成本可能较高,民营企业通常成本较低,但技术和质量方面可能相对弱势。
但正如许兵所说,如今这些标签越来越没用了,“现在及后续做供应链管理,还是要看供应商的核心竞争要素。”
以上汽红岩为例,原来讲的是QSTP,也就是Quality、Service(服务)、Technology(技术)和Price(价格),而后改成了QSTC,“C”考察的是供应商是否有持续性提供低成本的能力,而不是靠一两次恶意竞争来拿项目。从去年开始对供应商核心竞争力要素,采用了5维度的评价标准,除了QSTC,还要看企业的经营管理和风险控制等方面能力。
“总之,我们对供应商主要以这五个核心指标进行评判,我们已经不再去区分你是哪个类型,在这五个核心指标上,首先要看你是否符合入门的标准,其次要看你能不能与主机厂志同道合,有没有意愿与主机厂打造一个有竞争力的供应链和生态圈。”许兵补充道。
当然其也强调,现在所有的反应都要快,“整车研发周期从原来的36个月大幅缩短至24个月,甚至进一步提升到18个月乃至12个月。从研发端,不管是外资供应商,还是本土供应商,都需要和主机厂共同将产品快速推向市场,且后续的产品迭代也要快。我们对供应商的要求,一方面是配合要好,另一方面是反应速度要快,真正形成一个拳头去打市场。”
对此,黄军峰表示认同,“舍弗勒虽然是一家德国企业,但我们现在确实不像一家德国企业,我们除了质量好、服务好,也在满足成本要求。”
不过他也指出,作为Tier1,其对于上游供应商,不会一味去考虑成本,而会考虑整体的成本,以及去看可持续的交付能力。
周磊表示,关于本土品牌和外资品牌,大家很容易会贴一些标签,有些所谓的刻板印象,认为外资品牌在体系、品牌形象上面会有优势,而本土品牌会有响应、成本的优势。
在其看来,现在新四化的赛道有几个特点:一,客户需求变化非常快;二,中国是主要的赛场之一;三,中国竞争比其他地方都要卷。在这三个前提下,不管是本土企业还是外资企业,谁能够更主动给自己贴上响应快成本低的标签,不管是维持刻板印象,还是改变刻板印象,都有更多的机会。
“举例来说,我们最近拿了一些乘用车高压风扇的项目,就是因为客户认可我们的响应速度和开放态度。24小时待命,有问题即时反馈解决,核心信息全向客户透明。”他补充道,“这是一些品牌在目前体系下难以做到的。”
盈利思路变了
一切都是为了长期可持续发展,但要达成这一目标,整车厂与供应商势必要盈利。
而目前,新能源车企真正能够盈利还没有几家。
长安汽车总裁王俊近日在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高层论坛表示,新能源汽车的成本高企,规模效应还没有充分显现,2023年行业在售的新能源车型403款,平均月销量只有1500辆,100多个乘用车品牌现在真正能够盈利的还寥寥无几。
在零部件端,不管是新玩家还是老法师,也都在为盈利奋斗。在此次新供应链大会上,周磊也直言,华涧新能源科技作为创业期的高科技企业,研发投入巨大,现在是烧钱的状态。黄军峰也坦言,在新能源领域,供应商也是很痛苦的,赚不了钱,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钱。
“当然中长期来讲肯定是要赚钱的,不赚钱的企业是不道德的。”周磊如此表示。
黄军峰也提到,“出于长远可持续的考虑,我们终归要有一个时间点,和客户一起降本,把量做上去,最后能够从不赚钱变成赚钱,否则无论是我们这样的德国企业,还是国内的本土企业,最后都要把工厂关掉,所以必须赚钱。
至于怎么去做,他表示,希望和主机厂一起找到更好的方式,大家一起把市场做起来,“否则供应商死了,主机厂也很难。”
许兵指出,随着供应链体系越来越丰富,供应商数量越来越多,好的供应商也层出不穷,整车厂采购原则方面也在做很多的改进,比如对工艺成本的研究、工序的计算,大家越做越细,成本越来越透明化。
在他看来,这为整车厂和供应商后续的合作打下了很好的共同基础。“成本基本上是透明的,接下来就要谈,如何把共同供应链里冗余的成本、冗余的浪费,精益管理、精益生产,从设计端到制造端到最后的售后端把它降到零,这也是大家的共同方向。”
当然他认为,这是最基础的东西。在如今极卷的汽车市场,在产能过剩的市场上,要进一步的发展,就要靠创新。
“如何让产品差异化的方向更明确?如何把产品定义得更准确,把‘蛋糕’做大?这就需要整个产业链,包括整个生态圈共同想办法,去创造出这样一块‘蛋糕’,这时候产业的发展才是良性的。”他补充道。
他还提到,没有一家供应商愿意跟着一家一直亏损的整车厂,要看到整车厂的未来,供应商才会愿意跟。“整车厂一定要让供应链合作伙伴看到,一步一步实现蓝图的可能性,实际上还是要把业务做好,要把蛋糕做大,这个基础上,所有合作伙伴都能得到利,否则就做不下去了。”
戚军则强调,对主机厂而言,产业链成本如何极致化,从而形成体系能力,是永恒的话题。
至于供应商,他认为,首先要破网,“新汽车发展之后,技术变化以后,你要敢于参与,参与的目的首先要学会先亏钱,现在这个时代,我们做智能网联零部件,很多都是通过资本市场赚钱先培育你,通过这个时间锻炼好自己的内功,一个是技术,一个是先进性,其次就是管理能力,通过这两个方面长期来赚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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